武纪》,见范晔所叙昆阳之战,王寻、王邑陈兵昆阳城下,包围
数十重,列营百余座,旌旗蔽野,埃尘连天,钲鼓之声闻数百里,而光武以三千敢死队终破
寻、邑百万之众。适逢大雷电,屋瓦皆飞,雨下如注,河水暴涨,溺死者数以万计,水为之
不流。细思古来数不清的战役,哪一仗能与昆阳之役相比?光武真英雄也。如此神飞意动,
不觉睡去,当夜即梦水盗来犯。自思光武亦人也,面对百万虎狼尚且不惧,我左宗棠还怕几
个跳梁小丑不成!瞬时胆气倍增,便挥刀与之搏斗,一如当年光武败莽军样,杀得水盗鬼哭
狼嚎,片甲不留,心中有一股从未有过的畅意。醒来后,我看着无边无涯的湖水,头脑开始
清醒,心想:昆阳之役真有此事吗?三千兵卒真可以打败百万之众吗?光武帝怕是和我一
样,也在做梦吧!又想到前史所载淝水之战、赤壁之战、长勺之战、城濮之战、牧野之战,
怕也都是梦境吧!前人说梦,后人当真。一部二十三史,或许有一半是左宗棠舟中斗水盗的
故事。小岑兄,”宗棠拍拍兆熊的肩膀,笑道,“范晔可以杜撰昆阳之役,前人可以杜撰二
十三史,左宗棠就不可以杜撰一个小小的英雄故事吗?你这样大惊小怪,诚如古人所说的:
痴人不可以说梦。”
兆熊本想揶揄下宗棠,现在反而被他揶揄一顿,觉得有点扫兴,继而一想,宗棠的话寓
意极深,看来那信中所言不是一时的率尔操觚,而是心中情绪的借机发泄。想到这里,兆熊
也会心地笑了。
喝一口茶,兆熊又说:“好了,往事过矣,不再谈它,我的评诗还没完哩,还有几句我
也喜欢:‘蚕已过眠应作茧,鹊来绕树未依枝’,耐人寻味;‘赌史敲棋多乐事,昭山何日
共茅庵’,情趣高洁……”
“哈哈哈,”左宗棠听到这里,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,“小岑兄,你与筠心是英雄所见
略同。但恕我说一句直话,你们都还算不得我的诗中知己,最好的诗你们都没看出。”
“你自己说说,哪一首?”
“你读读这首。”左宗棠翻了几页,指着《催杨紫卿画梅》说。
兆熊看时,也是一首七律:
柳庄一十二梅树,腊后春前花满枝。
娱我岁寒赖有此,看君墨戏能复奇。
便新寮馆贮琼素,定与院落争妍姿。
大雪湘江归卧晚,幽怀定许山妻知。
“你看看,我像不像林逋?”
望着左宗棠那副得意的样子,欧阳兆熊觉得十分有趣。他想,自己与左宗棠交往二十余
年,竟没有完全了解他。原先总以为他是管仲、乐毅一流人物,却不知他也有陶渊明、林和
靖的胸襟。真是一位可人!兆熊说:“像是像,不过,有最重要的一点不像。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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